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鎏金岁月,青藤长生——杜东枝教授访谈录
发布时间:2023-04-07 文章来源:yl6809永利官网

鎏金岁月,青藤长生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——杜东枝教授访谈录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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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访人:周子雯、周奕萱、杨颖、郑宇虹

地点:云南省昆明市云大小区杜东枝老师家中

杜东枝,教授。1957年考入yl6809永利官网中文系,毕业后留校任教。曾任云南省大学生联合会主席,中文系副主任,云南省高级职称评委会委员。

 

采访者:老师好,那我们开始采访了。我们了解到您的故乡是在湖北秭归,您是为什么决定来云南呢?

杜东枝:主要是因为抗战。抗日战争时期,为了逃难,我们就从湖北秭归逃难到了浙江杭州,后又搬到了上海。在上海住过一段时间,又从上海来到了云南。到云南主要是因为我的叔公杜镇远是民国交通部铁路总工程师,当时他的工作重点是在云南,准备建设滇缅铁路。我与父母最初来到了云南宣威,就是出火腿的地方,住了大概三四年时间,后来就从宣威迁到了昆明。

我小学三年级以前是在宣威读的,四年级以后是在昆明读的。小学毕业以后,我继续在昆明的建设中学学习,中学最后半年是在求实中学学习,也就是后来的昆明第十中学,在求实中学学了半年就毕业了。所以我算是求实中学——现在的昆明第十中学的毕业生,在他们的档案馆就能查到我的档案材料。

    我于1952年高中毕业,当时省里有一个决定,学生会主席和团支部书记都要到重庆西南人民大学去学政治理论。因为当时中学教师里面,缺少教政治课的老师。而当时我是学生会的主席,也就被抽调出来,跟另外一个姓赵的女同学一起,调到重庆西南人民大学学习了一年,就分配工作了。我被分回昆明,进了昆明市第一中学——也就是现在的昆一中,担任高中政治课教师,后来兼团委书记。当时我19岁,总觉得自己没有上过大学本科,特别希望能继续深造,于是就参加了全国统一高考,被云大中文系录取。

我读书从57年到61年在云大中文系学习了4年,61年毕业后留在了中文系任教,同时兼任团委书记与党支部书记。留校后先是教外国文学,后来又增加了一门美学课教学。我自己对美学也比较感兴趣,课程不多,但是当时年轻,备课相当认真,教学效果还可以。这大概就是我的早年情况了。

一直教到66年文化大革命。其中64年到65年,我下乡支农,在大理一个贫农家里住了七个月,每个月定期交12块饭钱。吃的也还比较好,都有两个菜,有时候还有个肉,村民对我也非常好。在65年的7月,我结束了上山下乡的生活,回到学校继续教书,但是上了一个多学期,文革就来了。就这么浪费了10年。我当时大概三十几岁了,一直在云大教外国文学和美学这两门课,有时候还到外语系给他们讲外国文学。我学习生活经历很简单,就是这么个状况。

采访者:在早些年——就是50年代60年代,当时的中文系是什么样的?您有没有记得的同事学生之类的?

杜东枝:中文系的教职工队伍大概30来个人。教研室分为四部分,一个是我们教研室叫文艺理论和外国文学教研室,两个专业一共四五个人;第二个是语言教研室,专门教现代汉语、语言学概论等等;第三个是古典文学教研室,这个教研室是我们系人数最多,老先生最集中的一个教研室,大概有八九个老先生,他们主要是教古代文学,还有一些专题课。此外,还有一个写作教研室。

我是93年退休的,偶尔还会给中文系和外语系的学生讲外国文学和美学这两门课,其余时间就在家里自己看书、学习、休息。我虽然有些老毛病,但身体总体状况还是比较好的。但是国家规定60岁退休,如果不退的话新人就进不来,人才队伍就老化了,大体就是这么个情况。

采访者:您教了这么多年的课,平时是怎么给学生上课的?和同学们怎么相处?

杜东枝:基本上是授课与课堂讨论相结合。晚上学生上晚自习,偶尔还是会去看看学生有没有问题要问。后来学生觉得中文系问题不是很多,渐渐地学生晚上也不去上晚自习了。一个学期大概会举行一两次课堂讨论,这个讨论会指定一个题目,比如论巴尔扎克的《人间喜剧》之类的东西。大家发言很踊跃,可惜因为学时很紧张,所以课堂讨论的次数比较少。整个外国文学,如果从西方算起来的话,从古希腊到近代几千年,要讲的内容很多。中国的文学文艺也是这样,时间紧迫,所以是讲课的时间多,课堂讨论不是很多,大体的情况就是这样。

采访者:老师您当时上课用的讲义教材还有没有留着?

东枝:有的。

采访者:您还记得当时另外一个教外国文学的老师是哪位吗?

杜东枝:当时盛作斌、张俊芳两位老师与我一同是教授外国文学的。张俊芳调到教育厅以后,又被调到省政府,就一直在省里面工作。而我们这个教研室的全称是外国文学与文艺理论教研室,所以张文勋、蒙树宏我们是在一个教研室。云南这个地方比较闭塞,我们往往都要出去开学术会议,这种学术会议一年有一两次,可以跟全国各个地方的代表讨论,增长知识和见识。将来你们如果当了教师的话,可能会比我们那个时候好一些,当时青年教师很少,现在的青年教师人数变多了。

采访者:当时跟您一起任教的其他教研室的教师的姓名您还记得吗?

杜东枝:记得,例如语言教研室的吴进仁、李兆同;古典文学教研室的张维琪、陈红映等。

采访者:老师,当时您是为什么决定要选外国文学和文艺理论方向?

杜东枝:因为我年轻的时候,读了很多小说,多半是外国的,就比如比较难读的、很著名的歌德的《浮士德》,我当时读了两遍也没有完全读懂。后来又补读,还专门写过论文,发表在上海文艺论丛上面,评价比较高。全国论《浮士德》的文章没有几篇,我的论文算是其中比较突出的,这篇论文还被《人大复印资料》全文转载。我还写了好多文章在《思想战线》以及其他的一些杂志上发表,现在记不太清楚了。

采访者:请问老师,在您上大学期间有没有让您印象深刻的老师?

杜东枝:有的。我们的系主任刘尧民和吴进仁等,还有一些老先生,现在健在的好像一个都没有了。

采访者:那您有没有记得后辈、学生这一类的?

杜东枝:有的。比如杨振昆、段炳昌、王卫东等

采访者:中文系专业的设置有过什么样的变化,您还记得吗?

杜东枝:中文系的专业,如果讲大专业就是两个专业,一个语言学,一个文学。语言组人少,有一个教研室,只有五六个人。文学组人多一些,有二三十个人,所以有好几个教研室,有古典的、现代的、文艺理论方面的。中文系全称是中国语言文学系,它既包含语言,也包含文学。其中语言组因为课程少,到后来就开选修课了。三年级要选专业了,选语言的很少,选文学的比较多。

采访者:那任职期间的问题我们就问到这里,接下来想问一下关于您做学术这方面的事情。您平时在读书和看文献的时候,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跟我们分享?

杜东枝:多读专业书,但是这个专业的概念要理解的比较宽,要不就限制了自己。要把学习、研究和写作很好地结合起来,只是死读书,读一本丢一本是不会有收获的,要把读书、思考和记笔记很好的结合起来。这样既学到了知识又锻炼了自己的创造能力。

因为我的书比较多,所以跑图书馆的时间不多,我大概有一万册书,除非要找一些特别难找的书籍,偶尔去图书馆借上一两本书,但借的不多,基本上最重要的书我都有。在我的旧址,就在这个小区三栋,有我一套房子。现在大半年因为生病需人照顾,我就暂住到女儿这边来。

采访者:文艺理论这门课要学中国古代文论和西方文论,然后就有一种趋势说西方的文论发展得比较好。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?方便谈谈吗?

杜东枝:我觉得你要学文艺理论的话,还是从西方的学起,然后再回过头来读中国古代文论。中国小说不发达,但关于论述小说的文章还是比较多的。如金圣叹,他为《水浒传》《三国志演义》做了很好的评论。

采访者:老师您在外国文学主要是哪个方向?是英美文学还是别的什么?

杜东枝:主要是俄罗斯、英、法、德等文学,英法文学的比重最大。像英国从莎士比亚到拜伦到狄更斯,法国的像巴尔扎克。德国文学的话,我主要是读《浮士德》,这是一本很难啃的诗集,在这本书上我花的时间不少,在《上海文艺论丛》上发表了一篇《论歌德的浮士德》一文,就我所知我这篇论文几乎是第一篇论《浮士德》的文章,影响比较大,一些重要刊物均作了转载,如《人大复印资料》《高校文科》等等都作了全文转载。

采访者:可以向老师您请教一下,比如说我们现在本科生学习外国文学,有哪些入门的名著或者是作家可以选择入手的吗?相对说简单一点,或者说没有那么深奥的,能够容易引起我们对外国文学兴趣的作品。

杜东枝:莎士比亚是必须要读的,如果能够看点原文就更好了。他的诗作是短诗,只要一般的英语水平过得去,拿着本字典的就可以阅读。但是莎士比亚离我们比较远了,所以我比较喜欢的是近代的,例如狄更斯,还有法国的斯汤达的《红与黑》。《红与黑》这本书我建议你们可以看一看,结构分三个部分,非常简明。

那时候我们学苏联,我们俄罗斯文学看的不少,俄罗斯文学的确有它的独到之处,小说思想性、艺术性都比较高,揭露社会问题也比较深刻。那么你们托尔斯泰是应该读的,《战争与和平》那个量太大,读不读、有没有时间读,你们自己可以斟酌。但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是最经典的,这个一定要好好读懂。读这个书最好先了解一下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那个时代,找点相关的评论来看一看。英国的是狄更斯,还有夏洛蒂·勃朗特,她们姐妹三个都是作家。莎士比亚的诗也要多读一些,这个是学西方文学必须读的。巴尔扎克、司汤达,这些也是必读的。你们先找一本比较有分量的文学史来看,你可以速读,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。最好在一两个作家当中,最多两三个作家下足功夫,培养自己阅读外国文学作品的习惯,知道一些方法和知识。

采访者:老师,您个人有比较喜欢的作家或者是名著吗?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吗?

杜东枝:我比较喜欢的是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。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也是悲剧,但还不属于四大悲剧。读完莎士比亚的《奥赛罗》《哈姆雷特》《麦克白》《李尔王》,基本可以把握莎士比亚,喜剧一两本就够了,悲剧要好好读。学外国文学,问到莎士比亚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就说不过去是吧?就像学中国文学,你总要懂得《诗经》、唐诗宋词、《红楼梦》,这是一样的道理。

采访者:老师您在选读外国文学译本的时候,有比较喜欢的译者或是出版社吗?

杜东枝:一般喜欢人民文学出版社、外国文学出版社、三联出版社、商务印书馆等。但是大出版社未必能够把好书都出完,有些小出版社也是有一些好书的。总而言之,主要看这个作品,能够读原文最好,原文主要是英语,不能读的话,选一些最重要的作家读。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是《呼啸山庄》,叫人半夜三更读起来还有点害怕。

采访者:老师,我们这次采访也是因为快要到百年校庆了,所以想听您聊一聊,对现在云大中文系在读的学生有没有什么寄语?

杜东枝:我建议7个字:读书、思考、记笔记。有的长篇小说,你记一个梗概和情节的转折点,过个几年你翻开笔记看看当年一些读书的细节,可以帮助你回忆,知识积累就更扎实一些。不要读一本就丢一本,不然时间久了就记不清了,只知道一个大概。你们是专门学文学的人,就应该对自己要求高一点,要读、要想、要写。孔老夫子讲“学而不思则罔,思而不学则殆”,学跟思很重要。

2023420号,yl6809永利官网建校100周年,云大在国内也算是比较早的学校。文化底蕴深厚,中文系前辈中有李广田、刘文典、张若茗、刘尧民等一批大师,希望云大学子们向这些大师学习,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如果你们要读硕士研究生,恐怕就得要专。学习无非就是博与专,面广,有深度,这样就行了。

采访者:老师,我读外国文学,觉得特别难懂的一类书就是意识流,我基本上都不太懂意识流的作品。之前接触过的有《喧哗与骚动》,读了好几遍,因为看不懂,就有点看不下去。

杜东枝:这个是要慢慢地熟悉和习惯的,意识流无非就是自由度很大,你的思想要跟上,有些时候还不容易。

采访者:老师,最近我们外国文学的老师提出一个观点,她说如果想看近现代的日本文学,必须先看懂古希腊文学,她是说古希腊的文化对现代文学来说是一种起源。您是如何看待的呢?

杜东枝:古希腊文学是历史系、中文系,乃至政治系,都必须要具备的最基本的知识前提。现在发现了三星堆,这已经完全证明了中国历史至少有3400年,现在可能有5000年的文明。日本文学大概从公元七八世纪才开始发展起来,当时派了很多文人到中国唐朝来学习汉文学、汉语言文学,他们可以说是中国的学生。

采访者:我想起来有一种说法是说,日本文学里面的月亮有暧昧的意思,中国文学中的月亮有相思、思乡的意思,它还是一个纯洁的象征。那么在西方文学里面,月亮它也有什么含义吗?月亮一般用来象征什么?也跟中国文学一样吗?

杜东枝:月夜,大概是古今中外都是受到喜爱的。中国诗词里写月亮的也特别多,日本文学我不太了解。学习外国文学,英国文学、法国文学这个是最首要的,然后就是德国文学。德国文学的最大的代表作就是歌德的《浮士德》,这方面我也写过论文,讲影响还有俄罗斯文学。俄罗斯文学到了19世纪,除了托尔斯泰、普希金,还有好些,俄罗斯文学特别发达。还有革命性比较强的是法国文学,英国文学相对说来比较保守。

采访者:“保守”的含义是什么?

杜东枝:就是说它没有提出多少社会问题,对现实批判程度远不及法国跟俄罗斯。所以在英国文学中,莎士比亚是必读的,这是全世界一致的意见。莎士比亚我这里有他的全集,十一大本,我也没有看完,只是选取了他的四大悲剧,还有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,另外还有一些杂篇。你们如果将来搞外国文学的话,英美法最好是英语学到家了,可以从原文看。德国文学《浮士德》是要读的,虽然很难读,但是这是全世界都公认的一部非常伟大的作品。现在没有时间读的话,以后要读。

采访者:其实我们现在做研究的时候,我们的导师可能就会说,我们现在去写论文就不要选那些太经典的,意思就是已经没有什么可研究的了,我们已经写不出来新东西了。所以就会推荐我们去看一些时间特别近的,让我们去研究。可能是那些太过于经典的东西,我们不容易深挖出来一些什么。

杜东枝:如果是想搞外国文学了,那么一定要把英语这一关克服,要从原文读。我们这些老一辈的,当时是学俄文,后来自己学了一点英语,看起书来的话就很困难。你们这个是有条件的,现在很年轻不到20岁。

采访者:现在都喜欢把外国文学与比较文学连在一起,所以我们老师也会跟我们说,如果要想学比较文学的话,就基本上都得学第二外语,就是除了英语之外,还得再学一门外语。

杜东枝:你搞比较文学的话,一般来说至少要比较两三个国家。比方你的语言基础是英文,你要比较的话,你还得要学俄语或者是法语。学比较文学的话,有一定的难度和深度,所以还是先把一本文学搞通比较好。英国文学最好先看看原文,尤其读拜伦、雪莱的诗,你不懂英文只看翻译是看不出多少味道来的。就像把中国的古典诗词译成英语一样,那个意味也大不相同。你们现在还有时间,才20岁,应该是得有个远大的抱负。

采访者:老师您是81年在云大任教副系主任,您是之前在云大就教过一段时间,还是从那时候才开始任聘在云大?

杜东枝:我是云大中文系1961年毕业后就留校任教一直到退休,在云大教书32年退休以后学校又继续返聘了教书,所以是在云大近40年的教书匠。

采访者:我们之前采访过谭君强老师还有殷光熹老师,他们也有提到您。

杜东枝:殷光熹他是搞古典文学的,谭君强他是留学荷兰,他是可以阅读英文原文的。

采访者:老师,其实我们的问题也问得差不多了,我们今天的采访可能就到这里。谢谢老师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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